我是80后,从小生活的故土是渭北高原上一个贫穷的小村庄。近几年,在国家利好政策的指引下,故土才发生了大的变化,唯一没变的,是祖辈传承下来无言大爱,对我来说那一个饱含母爱的鸡蛋便是如此。
孩童时代的渭北高原物质贫乏,生活寒酸但比父母那一代经历过饥荒的日子要好很多,至少一日两餐里总会有“白面馍馍”,平日里能吃到肉的不是逢年就是家里待客,鸡蛋就成了平时能偶尔吃到的“硬货”。那个时候家里养几只鸡,母亲平时就把鸡蛋攒起来存在瓦罐里,偶尔从瓦罐里取出两个作为我和哥哥干家务的“奖励品”,对于我们平日吃的青菜萝卜来说这个特殊的“奖励”就是美味。由于产蛋量有限,母亲给我们的“奖励”是入不敷出的,那时年少不懂事,认为只要鸡叫就会下蛋,常常都是偷摸着溜进后院的隐蔽处“闻鸡等蛋”,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上学了,母亲除了平日里给予的特殊 “奖励”外,会在我们哥俩生日那天每人煮两个鸡蛋充当生日蛋糕为我或哥哥庆生。那时对生日蛋糕没有概念,以为过生日就是多吃一个鸡蛋,直到后来才知道什么是生日蛋糕,但对于当时的农村家庭来说,蛋糕也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现如今的蛋糕店满街都是,蛋糕也成了生日的必备品,每当生日还是怀念母亲给我们的特殊“蛋糕”。现在每年我和哥哥过生日,我们都在电话里相互问对方:你今天吃鸡蛋了么!
后来求学离家,每周末的两天除了每天早饭时一个鸡蛋外,第二顿饭就是母亲在厨房忙里忙外的花着心思做改样饭,这样的特殊待遇一直让我享用至今。大学毕业步入工作岗位,每年很少回家。 2010年母亲因胆结石切除了胆囊,自此以后每次回家母亲拒绝我让她吃鸡蛋的理由便是因病忌口,而这个理由竟让我无所反驳,每次吃蛋的过程百感交集,经常噎到,但鸡蛋的味道好像比年少时的有所不同,其中多了一丝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
这个味道直到2014年我的孩子出生时,才彻底品出了是什么。爱人怀孕期间呕吐、手脚浮肿等各种不适,到临盆时在医院病房里疼的死去活来受的各种折磨,再到爱人月子期间的“辛苦三十日,母瘦雏渐肥”的各种苦楚,才让我认识到母亲这一角色所要承受的痛苦和无私。
我的孩子今年三岁了,由于我和爱人都在施工单位,她远在陕北靖边,我在陕南安康,一家三口分居三地,不得已把父母接到西安来照顾孙子上学。与这几年比,今年见父母的次数多了,但同时发现父母增加了一份恐惧,他们恐惧的是跟不上都市快节奏和现代智能化的生活方式,每天除了菜市场、幼儿园和家里三点一线的日常外,其他都是陌生的,这才发现父母真的老了。母亲病痛缠身,父亲的背更驼了,曾经在我心里视为全能的父母突然失去了“超能力”,所有的事情都要跟我商量征求意见,这才意识到我已为人父真的长大了,他们却真的老了。
现在每次回家,还是享受母亲为我准备的那一个鸡蛋的殊荣,但蒸锅里多了一份为孙子准备的蛋羹。前几日回家,那个特别的鸡蛋照旧如此,我知道母亲身体有恙不能食用,这次我却不忍心再吃,就把那个鸡蛋让给父亲,父亲接过鸡蛋后一句话也没说又默默地放回盘子里。那顿饭因为一个鸡蛋我们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中吃完,谁都不语。
那个鸡蛋直到第二天上午我返回工地时也没吃。临走时,我从冰箱取茶叶,发现那个鸡蛋被母亲冷藏在了冰箱的储物阁里……. (徐鹏飞)